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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前言的壞處

家人送我的第一本英漢辭典是 1988 年版、台北大陸書店的《大陸簡明英漢辭典》。我沒有確實的數據,但我相信這應該是台灣某個年代最通行的英語詞典之一,因為我後來不斷在各種台灣需要用到外語的辦公室看到這套印刷精美的小書。

以送小孩第一本英漢辭典來說,這實在是個很糟糕的選擇。我不怪我爸就是了,因為他們那個年代學英文,也沒有人教過他們什麼是一本好辭典。即使中學時代幾位師大畢業的老師所陸續推薦的辭典也都很糟糕。我一直到了自己購入朗文的袖珍本《進階英漢雙解詞典》,才終於覺得詞典是可以拿來查拿來讀的(那本辭典很妙,是為了香港中學生設計的,閱讀體驗跟台灣流行的老辭典很不同)。

我剛拿到家人送我的辭典,先讀了〈前言〉,這一讀就竟然懷抱了一個長達十餘年的疑問,一直到最近才豁然開朗。作為《大陸簡明辭典》 1973 年版原序的〈前言〉是這麼說的,粗體部分是我標的:

因為編辭典是那樣費時間及人力,我們決定走一條特殊的路,要在較短期之內有可用的辭典問世,隨後就進行修訂使其在十年以後完成一本合於我們理想的辭典。辦法就是完全拿一本好的外國的英語辭典為藍本。最後決定的藍本是日本三省堂收錄八萬字的 New Concise English-Japanese Dictionary。[…]

我們借重於「藍本」的,首先是其取材,其次是編輯排列體裁和所用的符號,以及解釋。藍本頁數的維持不變使排版工作減輕了一半以上,更是減輕了編印字典的人最頭痛的校對工作;為了維持原頁形狀使字間稀疏不能均一是我們深以為憾的,改編時一定會改善

我第一次讀到前言,就很好奇,到底什麼是「為了維持原頁形狀使字間稀疏不能均一」呢?

答案當然在很多年之後就揭曉了,特別是有機會在日本旅遊逛書店的時候,翻到序文提到的那本「英和辞典」。於是終於了然於心。

多年後再和出版界任職的學長還有長輩談起此事,才驚覺編辭典是不折不扣的資本密集的終生志業,幾乎可以斷言,要不就是國力,要不就是要有志業的召喚,才有可能自主編印辭典。有一些屬於某個年代的方便法門,台灣不知道可不可以說漸漸透過了那樣的方便法門來到了彼岸。只是那並不代表從此就無再需努力之事,事實上可能是相反的。